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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普:“小平同志地位不变”之谜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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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赵戈的5.16会谈,我认为,这是赵紫阳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的正确的事。

“错误的时间”指的是1989年5月中旬,北京形势因胡耀邦去世、4.26社论出台、学生开始绝食和戈氏访华而迅速复杂起来。如果不是这些复杂因素相互交织,导致形势异常动荡异常凶险,邓小平应该会很高兴让天下人都知道,恢复中苏关系是他的功劳,至少是他在背后下了指导棋。但那时的现实是,邓与戈氏会谈几尺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示威学生,赵却昭告中共高层的秘密——在重大问题上必须请小平掌舵。这显得多么不合时宜!

“错误的地点”指的是邓和戈在人民大会堂里举行会谈,大会堂外的学生不肯撤出广场,迫使原计划在天安门广场举行欢迎戈氏的仪式,不得不改在首都机场举行。这让十分看重这次会谈,对学运历来恐惧的邓十分恼火。而赵紫阳偏偏在人大会堂与戈氏会面时,把邓推出台面,说他是最高决策者,这让邓小平火上加油,也让一些身处天安门广场中心的学者与学生以为,赵在吹响倒邓的集结号,摊牌论因此而产生。

至于“正确的事”,就是指赵紫阳说了大实话。中共13大关于“小平同志地位不变”的决定已实施了一年半,赵紫阳已经通报了N个外国领袖。而邓小平会见戈氏时,的确把自己看成中共的第一把手,所以他对戈说,咱们现在就宣布中苏关系正常化吧,戈氏却是一脸懵懂。赵于是在下午会见戈氏时解释了一番。这话在党内没有新意。但邓小平却勃然大怒了:这么糟糕的情况下,把我推上前台,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?但是赵紫阳的“大实话”有错吗?没有!只是说实话的时间和地点可能大错特错了,或者至少像许家屯所言,“失策、不聪明”(高伐林),或者“过于刻意、执着、发力过重,”结果“事与愿违,酿成不可挽回的事故”(卢越刚)。

邓小平是赵紫阳的“阳光,也是阴影”

那么,赵是不是怕邓呢?依我之见,赵邓关系实际上是一种远远复杂于“怕”的、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,而这正是赵的最大软肋。赵念念不忘邓对他的知遇之恩。在艰难的改革探索中,邓给了赵极大的支持,他的成功离不开邓,他后来的失败也离不开邓。正像卢越刚所说:“没有邓的支持,绝无赵北京十年总理、总书记的改革功业。邓是赵的阳光,也是赵的阴影。赵享受阳光,却摆脱不了阴影。”关于放弃责任一说,卢越刚的判断有道理,即,赵没有推卸责任的动机。否则就没法解释为何赵屡次跟邓和李鹏说,他愿承担4.26社论的责任,但被邓和李拒绝。

赵邓的复杂关系还反映在戴晴在书中第64页举的一个十分吊诡的例子。关于赵为何非去朝鲜不可,戴晴问鲍彤,鲍说,“邓小平要赵紫阳去,非去不可。赵还去问邓小平,现在国内情况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,我能不能不去,是不是可以不去?邓说,为什么不去。邓还说,你去,去了以后回来你当军委主席,我军委主席不当了,让你当……”原来是邓非要赵去朝鲜!鲍彤还说,对此,“赵生前没有讲过,身后也没讲过,别人跟我讲的。后来又有三个证人证明这一点。”这是否可以说,赵被邓忽悠了?可以肯定的是,在高层博弈中,赵紫阳绝对不是邓小平的对手。赵斗不过邓,赵完败于邓,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。

赵紫阳坚持在民主法治解决社会危机

最后,我必须说,我非常欣赏卢越刚写《赵紫阳传》的不为尊者讳。赵肯定不是完人。当我们讨论赵做过的错事和说过的错话,在这里就是那个不合时宜的5.16讲话时,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忘记他对八九民运做出的巨大贡献。我们不能忘记赵从朝鲜回来,始终如一地坚持,学生运动不是动乱,是爱国民主运动;我们不能忘记,赵是如何锲而不舍地要求邓小平改变他定的4.26社论的基调;我们不能忘记,赵始终坚持在民主与法制的轨道上解决和学生的冲突,他反对戒严反对镇压,即使下台也在所不惜(参见张伦2024、戴晴2014、卢越刚2019、陈一咨2013等)。当邓三次要他认错,他三次拒绝,宁愿在孤独中把软禁坐穿,我想,赵那时已经摆脱了自己的软肋。

至于有人说,赵紫阳应为六四屠杀负责,这就像说学生应为屠杀负责一样不着边际,不合逻辑。为六四屠杀负责的应是邓小平!而赵的错事错话和不合时宜的5.16讲话远远不能掩盖他的人性光辉和卓著功勋!

责任编辑: 李广松  来源:自由亚洲 转载请注明作者、出处並保持完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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