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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：5月1日，中国上海，警察扣留一位在法资超市家乐福外散发传单的中国学生 |
上月下旬，广东公安搜查一家工厂，没收工厂所制几千面自由西藏雪山狮子旗。工厂老板说，订单来自海外，他和工人都以为是普通彩旗而已。雪山狮子旗他们从来没有见过。但公安还是把他拘捕了。
去年六四那天，四川《成都晚报》刊登广告，“向坚强的六四遇难者母亲致敬”。接纳广告的年轻女职员说，她以为“六四”真如客户所言，是一场矿难而已。六四故事她从来没有听过。广告客户最后被抓入狱。
《成都晚报》这位年轻职员和广东那位工厂老板，使我想到康熙年间一段新闻：山东郡有几名汉子抬一个“形圆如球，手足拳缩，耳鼻皆陷入肉内”的畸形人到处展览赚钱。当地监司起疑，托言太夫人要看，把这球形人迎到官署查问。球形人“其声啾啾……若畏人状”，知道那几名汉子不在身旁，才放胆哭诉：“四岁时，即被，装圆坛内。”那圆坛牢牢密封，只是上凿一孔，通饮食；下凿两孔，通大小二便。他在坛渐渐长大，身体涨满圆坛，奇苦万状，这样过了十多年，子破坛放他出来，招摇求财。监司马上下令把几个子捉拿，鞫讯明白，罚当其罪（《秋灯丛话》卷三）。
新中国其实也有很多球形人。他们不是肉体上被装在坛，而是精神上自小被牢牢密封，对六四故事、雪山狮子旗等等一律不识不知。毛泽东时代的红卫兵只知道“爹亲娘亲不及毛主席亲”，今天那些所谓愤怒青年脑袋则涨满了《我最爱祖国》之类儿歌：“读小班时，我最爱妈妈，最喜欢红苹果；读中班时，我最爱爸爸，最喜欢解放军；现在上大班了，我最爱祖国，最喜欢国旗和国歌。老师说我长大了。”
正因为他们自小在这样的圆坛长大，所以把中共等同中国。所以，中共奥运火炬在法国遇到抗议，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等地愤怒青年就拥到法资超级市场家乐福门前，慷慨激昂高喊：“法国佬闭嘴！”南韩有人不满中共助北韩为虐，要拦截中共火炬，留学南韩的几百愤青就闻风而至，用石头拳头把多位示威者打伤。香港有人沿火炬传递路线举起民主标语，几千愤青就杀气腾腾厉声大叫：“西方走狗，叛国贼！我们吐口水，一人一口都淹死你！”
唐朝名儒萧颖士一天晚上策马行郊野，遇到一位骑驴美女。那美女怕黑，自言姓胡，请萧颖士相陪：“愿随郎君鞍马同行。”萧颖士久闻狐狸精故事，向这位胡小姐吐口水说：“死野狐，敢媚萧颖士？”他鞭马南驰，路上见到一家客栈，下马投宿。过了很久，那胡小姐也来了，一入门就向店东诉苦：“适被一害风措大呼儿作野狐（刚才有个疯癫书生我是野狐）。”原来她是店东的女儿。萧颖士惭愧不已（《辨疑志》）。
当然，久闻“西方走狗”故事的愤青向民权人士吐口水，绝对不会惭愧；不过，他们一见到中共公安，会像康熙年间那个球形人一样，其声啾啾，若畏人状。有一名愤青在北京家乐福门外振臂呐喊，忽然被公安抓住拖走，连忙解释说：“我们只是嚷嚷，只是要外国人知道中国人很愤怒……”我分明听到三百年前那球形人的啾啾声。
古德明
专栏作家